第篇
在古希腊神话里,精灵已经开始出现,不过是作为最为低级的神出现的,他们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人类英雄。但是随着人类探索的区域不断增加,有理由相信自然区域多样性催生了各式各样的精灵此刻逐渐登上舞台。正如格林在《凯尔特神话》中所言:精灵是罗马人的信念,而罗马人的神话源泉显然来自于古希腊。精灵作为一个区域性的神,更加的贴近人性,同时也更加地贴近区域,毋宁说,正是区域环境和文化差异催生了各种各样的精灵,而精灵显然不同于高高在上的神,他们是人类亲密的伴侣,他们就生活在人们的身边,因此他们也深入了人的集体潜意识之中。
在《凯尔特的薄雾》中,精灵是绝对的主角,叶芝对此如此阐释到:
童年时代,我曾读过一位法国作家的作品,他认为,犹太族在漫游时,沙漠灌进他们的心灵,从而塑造了他们如今的形象。我不记得他是如何论证犹太人是土地难以摧毁的后代的。不过,极有可能,各种元素果然各有自己的后代。倘若我们对拜火者有一定的了解,就会发现,几百年来他们对火的虔诚信仰已经得到了回报,火已赋予了他们自身的一部分特性;而我深信水,海洋、湖泊、雨雾,也按照自身的形态塑造了爱尔兰人。我们心中永恒地容纳着这些形象,就像池塘投射出倒影一般。古时候,我们全身心信仰神话,相信神灵无处不在,还能与他们面对面交谈。此类人神交流的故事在爱尔兰数不胜数,以至于我相信其数量远远超过欧洲其他地方。即便在今天,我们的乡民也依然与死者交谈,还与那些从未以我们所理解的死亡方式死去的人交谈。我们中即便是颇有学识的人,也会轻而易举陷入沉默幻境。我们能够让心灵静如止水,映出聚焦在周围的生灵的形象,并在这种宁静之下暂时体会一种更为澄明或者更加热情的生活。睿智的波菲利难道不也认为,一切灵魂都因水而生,“即便是头脑中勾画的形象也来自水”吗?
在《土地和水:精灵的骚动》一章,格林对于精灵做了专门的描述。下面我们就以格林的阐述为基础开始了解凯尔特神话中的各式各样的精灵。
凯尔特神话中讲述的许多故事都试图解释世界和自然现象。自然景观的每一处都潜藏着精灵。每一座山、每一个湖、每一条溪流、每一个沼泽和每一棵树都有一股生命力,其起源是超自然的世界。这一概念类似于罗马人的信念,即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属地精灵(关于这一点,实际上并非是凯尔特神话如此,中国和日本神话等等其他神话同样如此)。对于凯尔特人来说,这种土地上遍布着精灵力量的观念深植于他们的意识之中,以至他们的神话——特别是爱尔兰的那些——包含了一个突出的看法:国王的权力存在于主权女神身上,而女神则是这片国土本身的人格化身,只有当她接受了他并与他结婚时,他才能成功地统治这个国家。
生死之树
迷信的当地人认为,地面经常震动,地下隐藏的洞穴里会发出呻吟,紫杉被连根拔起,然后又奇迹般地重新种回到地面上,有时蛇盘绕在橡树上,橡树上闪着火光却没有燃烧。除了祭司,没有人敢进入这片树林;甚至他在中午,以及黄昏和黎明之间都不会进入——因为他怕神明在这种时候可能不在。
——卢坎《法萨里亚》第三卷,—行
17—18世纪绘画,题材是普林尼描述的德鲁伊的“橡树与槲寄生”仪式。
在古代爱尔兰,橡树、紫杉、梣树和榛树受到了人们特别的尊崇。其中,橡树似乎是最神圣的,可能是因为它的巨大和长寿(紫杉也是一样)。即使在今天,橡树仍是乡村景观中最具统治力的部分,而且我们很容易看到,在一个没有大型建筑和城镇的世界里,这种树一定会成为爱尔兰和威尔士神圣景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最早提到橡树之宗教意义的,是1世纪时老普林尼编纂的《自然史》,他在书中描述了一种高卢的德鲁伊仪式,这种仪式围绕着所有树木中最神圣者——瓦洛尼亚橡树展开。他描写了德鲁伊如何在月圆后的第六天爬上橡树,砍下长在橡树上的槲寄生,用白布接住它。同时会有两只白公牛被献祭,槲寄生叶和浆果制成的药水,可以奇迹般地治愈所有疾病,使不育的动物变得多产。
对于古代德鲁伊来说,橡树被认为具有特别的地位,是神奇的寄生植物槲寄生的宿主,槲寄生像明亮的绿球一样生长在看上去已经死掉了的冬季树木上,它的黏稠白色浆果象征着月亮,它们黏稠的汁液像是精液一样。橡树的神圣意义贯穿于爱尔兰和威尔士的许多神话之中。在古典世界中,橡树是与天神相关联的,这种联系也存在于威尔士的光明之神莱伊的故事中,他在受到攻击时变成了一只雕,栖息在橡树上。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联想起另外一个与槲寄生有关的故事:北欧神话里的光明之神巴德尔。他似乎无法被杀死,但最终却死于一根槲寄生树枝,这直接预示了北欧诸神世界的可怕末日之来临。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或者仅仅是一种巧合?这是否暗示了古代诸文化之间的交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不同的民族和文化的人都认识到了槲寄生的双重作用:它既是毒药,又具有治疗效果。格林举了一个著名的案例:这位年在柴郡林道莫斯的泥炭沼泽中发现的年轻人,是在1世纪时被供奉给众神的一个祭品。他的头部受到了残暴的重击,喉咙被割开了。他的软组织被保存了下来,因为他一直在沼泽中,身处潮湿、无空气的环境下,所以可以检查他的胃内容物。人们发现他吃了一种由各种谷物和种子制成的特殊的烤面包或是烤饼,但其中还包括一种罕见的原料——槲寄生的花粉。这会不会是一种神圣的食物,用来献给精灵世界的祭品,抑或是作为一种象征性的治疗药剂,旨在让他得以顺畅地进入异世界?
虽然槲寄生通常被认定具有毒性,但现存的大量惊人的证据证明它具有治疗功效。据《泰晤士报》年的报道,患有白血病的前英格兰板球运动员约翰·埃德里奇,在一名位于阿伯丁的癌症专家每周给他注射两次槲寄生制剂之后,生活质量和预期寿命都得到了大幅提升。显然,这种植物具有增强人体免疫力的特性,目前,医学界正在研究其他癌症患者是否可以从类似治疗中获益。
实际上在中药中,槲寄生以及各种寄生都被当成是某种药物。这说明了不同文化对于槲寄生的巧合,很可能来自于它的实际作用,这就使得我们更加坚信人类的社会实践对于文化的影响。
根据爱尔兰与王权有关的神话传统,橡树位于国王就职典礼举行之处的集会中心,如塔拉(位于米斯郡)和艾汶玛哈(位于阿马郡)。在一部被称为《地方史》的传说故事集中,树木,尤其是橡树,被认为是智慧的源泉(这与“德鲁伊”这个词的词源有关,这个词被认为是“橡树的智慧”一类的意思)(这是否又让我们想到了北欧神话的神树伊格德拉西尔?)。我们已经看到,神秘的艾汶玛哈王室所在地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橡木结构;它的中心是一根巨大、高耸的木头,这根木头如此之高,以至于在好几英里之外都能看见。它一定代表着一棵活着的神圣橡树。
威尔士的魔法橡树
两湖之间长着一棵橡树,
天空和山谷幽深漆黑。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
这都是因为莱伊的花儿。
橡树生长在高高的平地上,
雨水不能打湿,酷暑不能融化;
它支撑着一个拥有九重属性的人。
在它的顶端立着莱伊·劳·吉费斯。
——《马比诺吉昂》第四分支中格温迪昂唱给莱伊的歌谣
莱伊·劳·吉费斯是《马比诺吉昂》第四个分支的主人公。故事中包含着一个很有意思的插曲,它围绕着一棵神奇的橡树展开。当莱伊遭受了来自妻子布洛代韦德情人的致命伤害时,他发出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尖叫,变成一只雕,飞到空中消失不见了。莱伊的叔叔格温迪昂一直在保护着他的侄子,并且对他的失踪感到困惑,于是格温迪昂在威尔士中部四处游荡,寻找莱伊。一天晚上,他来到一户农家,并在那里过夜。
这个农家的猪倌遇到了麻烦,每天晚上他照顾的母猪都会消失不见。第二天,格温迪昂出发去找母猪;发现它会跑到一棵橡树下停下来,在那里吞食蛆虫和腐肉。树上有一只雕,每当它摇动羽毛时,树顶就会如下雨般落下一阵蛆虫和腐肉碎片。格温迪昂意识到这只雕就是他的侄子莱伊变的,于是对着他唱了三个不同版本的englyn(一种有魔力的诗歌)来诱使他下来。
歌中提到了有雕栖息的橡树,还提到了“莱伊的花”,显然是指他那由花变成的妻子布洛代韦德。这首诗的第三节结束后,雕就飞下来落在格温迪昂的膝盖上;魔法师用魔杖对它施了一个咒语,莱伊变回了人形。但腐肉和蛆虫把莱伊折磨得不轻,这个不幸的人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经过一年的治疗和休养,莱伊最终康复了。
橡树在这个威尔士神话中的作用并不那么显而易见,但它似乎起到了守护者的作用,让受伤的莱伊能够驻留在一棵高耸入云的树上,悬停在生死之间,直到他能够获救并恢复人的生活。雕可能代表了死者释放出来的灵魂,他们被囚禁在一种边界状态之中,无法进入死者的世界。
关于树的精灵的传说,格林还通过考古学对此做了补充说明:古典世界的文献和铸币上的铭文都可以证明,古代高卢地区有崇拜树木的习俗,因为某些部落的名字就反映了与树木有关的象征。厄勃隆尼斯人这个称呼的意思是“紫杉部落”,而莱摩维斯人的意思则是“榆树民族”。树林在罗马征服之前的凯尔特高卢和不列颠有着特别的神圣意味。塔西佗、卢坎和其他作家都提到过高卢-不列颠的圣林,有精灵潜藏于其中,部落的族人们会向这些精灵献上人祭。不列颠女王布狄卡用来占卜安德拉斯特女神意志的那只野兔,也是在一片树林中被释放的。
除了树的精灵之外,还有水的精灵。
水之神话
提尔纳诺,青春之地,像极乐世界一样甜美,像涅槃一样生动,像瓦尔哈拉一样令人向往,像伊甸园一样郁郁葱葱,阳光普照。所有的灵魂都向往获得这个永恒的天堂,每当大西洋的一个浪头,即一匹“白马”,击打到青春之地的海岸之上时,就有一个灵魂被允许进入这里。
——芬尼安故事群
考虑到爱尔兰人以海岛为家,他们崇拜海神也就不足为奇了。海神的名字叫曼纳南·麦克·李尔,意为“海之子”。威尔士也有一个与之对应的神,后者的名字也与他的相似:勒耶尔之子马纳威丹。不过我们还是对爱尔兰的海神了解得更多。因为他的海洋领地包围着爱尔兰,所以曼纳南被尊为爱尔兰的守护者。他与另一个“快乐的异世界”神话尤其相关,这个世界被认为存在于遥远的海岛之上。《布兰的旅程》是7世纪的一部作品,讲述了一个凡人被水上回荡着的甜美音乐引诱到这些岛屿的故事。英雄布兰带着他的3个寄养兄弟和27名战士启程前往该岛。在海上航行时,布兰遇见了乘着汹涌大海之“白马”拉着的海上战车的曼纳南。曼纳南穿着一件魔法斗篷,就像大海一样闪闪发光,呈现出许多波光粼粼的色彩。
曼纳南及其在威尔士的对应神马纳威丹不仅是海神,也是魔法、智慧、诡计和手工艺的大师。爱尔兰海神帮助爱尔兰的光明之神鲁格打败了凶恶的福摩尔人。他用魔法创造了一艘没有桨也没有帆,全由船员意念操控的船;一匹既能游泳又能在地面上奔跑的马;还有佛拉格拉克,一把能够刺穿任何盔甲的利剑。在威尔士神话中,马纳威丹也同样多才多艺,他的主要角色是有魔力的铁匠和农夫。也许,在马纳威丹的这些特殊属性中,我们可以瞥见一个非常早期的创始神话,它试图解释种植和锻造的起源。
鉴于神话的一个关键功能,就是解释自然世界的一些特征,那么在不列颠和爱尔兰的主要河流周围都萦绕着许多传说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些河流中的大多数都被赋予了女性身份。在不列颠,罗马-布立吞人将泰晤士河拟人化为坦米西斯女神,而塞文河则化身为萨布里娜。在北方,韦比亚是华福河的女神。爱尔兰神话中最著名的河流是伟大的博因河,以女神博安的名字命名。
博安的故事在记录了地形信息的《地方史》中有所记载。在某个层面上,这个故事可以在人们熟悉的基督教主题——异教滥交和女性的任性——的背景下得到解读。博安是一位名唤内赫坦的水之精灵的不忠的妻子,他有一口禁止博安靠近的井。与很多类似的禁令一样,这条禁令的存在也是为了被打破的——果然,她违背了他的禁令,内赫坦的愤怒使他井里的水翻滚沸腾,将博安整个吞没了,于是她就成了博因河。在另一个故事中,博安与爱尔兰最伟大的神之一达格达私通,生下了爱神奥恩古斯。
水的力量:天鹅湖
德拉瓦拉孤独的碧波之上,
这片水域将是你多年的家园,
现在即使是李尔,或德鲁伊的力量都无法拯救你,
你注定要在无尽的孤独泡沫上游荡。
——《侵略之书》
在爱尔兰神话中,年轻的少女在湖中变成天鹅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似乎确保变形活动成功的一个重要元素,就是必须要在一片水域上进行。奥恩古斯和天鹅少女凯雅的故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另一个故事涉及海神曼纳南·麦克·李尔。他的孩子们有一个邪恶的继母名叫伊娃。出于嫉妒,伊娃用魔法将孩子们变成了天鹅:她先是将他们诱骗到湖边,然后又在一名德鲁伊的帮助下完成了变形术。
要想最终重获人形,他们首先需要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各待上三百年。然而仅仅做到这一点还不够,只有当一位北方的王子迎娶一位来自爱尔兰南部王室的女孩,并让李尔那些变成天鹅的孩子们听到他们婚礼的钟声,诅咒才会解除。这两个条件都很意味深长:婚姻象征着爱尔兰北部和南部的联合,更进一步说,或许是象征着结束阿尔斯特和康纳赫特之间的敌对;钟声则是基督教的“声音”,标志着异教的终结和新的基督一神教的来临。可叹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圆满。尽管天鹅孩子身上的咒语最终被解除了,但他们变回人形的时候,却变成了极度苍老衰弱的形态,几乎瞬间就死去了。一位名叫科尔默克的牧师为他们举行了基督教葬礼。这个故事后来在丹麦童话里,有了新的不同的版本。从上述的种种相似性(神树,槲寄生,天鹅等等),我们可以进一步想象一下,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北欧神话是否与凯尔特神话有过复杂的交融?
主权、神圣王权和土地
另外一个值得重视的现象是神话与世俗王权的关系等等。格林对此作了一个简单的阐述。这也许是最原始的政治与文化的关系之一。
爱尔兰神话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强力的意象,就是将爱尔兰整片土地人格化而成的女神形象。成对的山丘被称为“摩莉甘的乳房”或“阿努(以及另一位创始女神达努)的乳头”。要想让这片土地繁荣,女神和爱尔兰国王之间必须举行一场仪式婚姻。如果世俗统治者慷慨大方,土地就会兴旺;如果他吝啬的话,神灵将收回她的善意护佑,土地将失去活力,直到另一位新国王登基。
女神表达自己对新国王的认可的方式,是递给他一杯酒,这就象征她允诺赋予爱尔兰繁盛和富足。爱尔兰的命名女神埃立乌就是这样一位授酒神灵。另一位则是(就如她名字的字面意思“醉人的女人”所暗示的那样)康纳赫特的女王-神灵媚芙,她曾与九个凡人国王成婚,为此她遭到了基督教编年史家的谴责。然而,在异教的语境下,她的“滥交”却是土地持续肥沃多产的保证。(实际上在拉美文化中,甚至在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一说法。)
这种人与神结合的体系,在爱尔兰传统中被称为神圣王权,它构成了早期爱尔兰神话文本的基石。作为一个概念,它与后来英国的“君权神授”观念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君权神授”体系中,被教会祝福过的君主被视为获得了神的认可,但如果国王被认为是个不贤明的统治者,这种许可仍然可能被废止。
神圣王权的根源可能存在于宗教象征之中,这可以追溯到西欧的罗马时代:当时就有一些雕塑描绘了神圣的夫妇,其中妇女身上常带有丰产的标志,如丰饶之角,而男子则手持一个杯子或小壶。在法国出土一块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一个在高卢本地崇拜活动的图像学记录中反复出现的浮雕组合,描绘的是并肩站立的一男一女形象。他们被呈现为地位平等的伙伴关系,并且制作的大小相同。如果旁边还留有铭文证据的话,其中的男性通常有着罗马名字,而他的伴侣的名字则是当地语言的,有时还与本地的某些河流和地貌特征相关,仿佛她的形象是与这些本地事物联系在一起的一般。两对广受尊敬的高卢神祇就能很好地体现这一点,他们是墨丘利和罗斯默塔,以及阿波罗和西罗娜。这种命名的规则似乎暗示着,植根于大地的是女神,而男神则具有更加灵活而多变的特性,并被认为是外来的。
罗斯默塔的名字可以翻译成“好供给者”,这就确定无疑地表明她的角色与爱尔兰的主权女神相似。她的形象经常与那些象征土地肥沃繁盛的意象一起出现:比如一枚丰饶之角,或一个长杆上的房子模型,可能代表温暖舒适的家宅。西罗娜的名字的意思是“星”,但尽管这个名字似乎暗示着她是一名天上的神灵,她的形象和背景却表明她首先是一位疗愈女神。描绘阿波罗和西罗娜的石刻和铜雕与高卢人的温泉疗养所有着关联。阿波罗本人既是疗愈者,又是光明之神,因此西罗娜与他配对在一起,是很恰当的。
祖先的风景和冲突的过往
很久以前,在埃立琳这片土地上,当达南神族被米利西恩人击败的时候,不得不隐退到了山中,他们在山丘内部建起了巨大的宫殿。
——《侵略之书》
关于存在另一个有形精灵世界的观念,贯穿于爱尔兰神话的始终。在我们之前全文转载的詹姆斯·斯蒂芬斯的那篇著名的故事《凯瑞尔之子图安》里我们是充分展现了这一特征。图安作为某种循环重生的精灵,既见证了祖先的风险,同时也见证了冲突的过往。
人类的世界之旁,就存在着异世界,那里住着各种精灵和鬼神。这个不可见的国度可以通过种种方式进入(如穿过海洋,或是通过河流和洞穴),并且被认为可能位于一系列不同的地方,包括岛屿。这个异世界的中心是一些名唤“仙丘”的大土堆,在神话中被认为是众神的居所。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可能是这样的:一些爱尔兰新石器时代的古老通道式坟墓,如纽格莱奇和诺斯等,被后来的人们当成了“仙丘”,尽管它们要比中世纪的神话文献早上几千年。很容易看出人们为什么会建立起这样的联系,因为古代的墓葬,特别是博因河谷的那些,都是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观。它们不仅大而醒目,而且装饰性很强,仿佛真的是古神的居所一般。
纽格莱奇的最初建造者建起了一座由闪亮的白色石英制成的外墙,墙面上点缀着黑色花岗闪长岩,形成了闪烁耀眼、色彩变幻的视觉效果。在这些巨大的石质墓葬内部,是一些镶嵌着奇怪图案的石板。纽格莱奇有一个精心制作的“屋顶盒”,其入口的屋顶下面有一条缝隙,可以使得冬至日黎明时的阳光一路洒进通道,涌向尽头的房间,就好像在用明亮的日光召唤死者回来一般。这些神奇的纪念碑会被认为是神灵所造,而非人类祖先的双手所为,实在也是情理之中的。
季节性仪式
“所有在这个国度旅行的人,”她说道,“都会在夏天走入尽头的萨温节,到春天刚刚到来,小羊开始吃奶的英勃克节之间;在英勃克节到夏天来临时的贝尔蒂节之间;在贝尔蒂节到标志着土地上悲伤的秋天到来的卢格纳萨多节之间无法入眠。”
——《劫掠库林之牛》
在地球上所有的温带地区,人们都会认知并庆祝一年四季的互相转化,还会为其赋予神圣的含义。从基督教的复活节,到设得兰地区1月举行的维京火把节,季节在乡村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农耕社群中尤为如此。在凯尔特爱尔兰,四个主要的季节性仪式标志着一年中农耕和畜牧活动的不同阶段。人们会在10月底或11月初庆祝萨温节,它是凯尔特历中新年和旧年的分割点。与由它演化而来的万圣节一样,萨温节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之外”的时期,那时整个世界会停滞不动,各种精灵离开他们位于异世界的家园,在活人的世界游荡。
萨温节起源于畜牧历,可能与人们在冬季从露天牧场将牛羊群聚集起来,选择宰杀其中一些,而将另一些集中饲养繁殖以度过冬天的做法有关。萨温节与塔拉有着密切的联系,许多集会和国王登基仪式都选择在这个神圣而危险的时刻举行,这样他们就能够受到游荡的神灵的祝福。
早期的春节是英勃克节:人们在2月初庆祝此节日,这与羊群的产羔和产奶有关。“英勃克”这个词的意思是净化或清洗,这可能与牛奶洁白的颜色有关,但也可能与动物在经历了一个冬季的密集饲养后需要做健康检查有关,因为这是传染病高发的环境和季节。英勃克节特别地与掌管奶与乳制品的爱尔兰异教女神碧姬联系在一起。碧姬在基督教早期被转变成了一个圣人——圣布里吉特,但她仍然保留着生产牛奶、黄油和奶油的责任。
另外两个凯尔特节日标志着夏季的开始和结束。贝尔塔纳(或贝尔蒂)是一个火节,和许多崇拜太阳的仪式一样,庆祝这个节日既是为了感谢温暖的天气和阳光的到来,也是为了祈求太阳总能返回来使庄稼成熟。贝尔塔纳节的庆祝仪式于5月1日在爱尔兰和苏格兰举行。在塔拉等圣地,德鲁伊们会点燃火焰,牛群会被驱赶到成对的火堆之间以得到净化。这是一种仪式行为,但它也起到了烧掉死皮和杀死动物寄生虫的实际作用。
根据中世纪爱尔兰的文本,第一个点燃贝尔塔纳节火焰的德鲁伊名叫弥德。他的火焰传遍了爱尔兰全境,因此引起了其他德鲁伊的嫉妒和愤怒。弥德对此的回击是割下他敌人的舌头并烧掉了它们,从而使他们失去了讲话的能力,再也不能对他下诅咒或施咒语了。威尔士神话传统中也暗含着一个关于贝尔塔纳节的情节,因为神奇的事情总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发生:比如,里安农和普伊尔的儿子普雷德里就是在五月前夜的晚上从母亲身边消失,并奇迹般地重新出现在遥远的格温特领主泰尔农家中。
最后一个季节性节日是卢格纳萨多,它是在8月份庆祝的,标志着夏季的结束和收获季节。顾名思义,这个夏末的仪式与光和手工艺之神鲁格有关,卢格纳萨多就是他为了纪念他的母亲泰尔图而创立的。和萨温节一样,塔拉和艾汶玛哈等王室宫廷的重要仪式和政治集会也常常会选在这个节庆举行。所有这些季节性的仪式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在庆祝季节的转换——一个常常被认为是危险的过程,因为变化总是会充满危险,并且受到一群反复无常的精灵的影响,而这些精灵的的力量需要得到尊重和控制。
当代英国和整个西方世界直到今天也仍在庆祝与古老的凯尔特农事节相对应的节庆。人们仍然承认五朔节(在威尔士,人们称之为“卡兰麦”)。丰收节是基督教会历法中的重要节庆。万圣节(以及基督教的万灵节)标志着冬季黑暗的到来,正好与萨温节同时。也许只有英勃克节没有保留下来。这都证明了凯尔特文化的久远的生命力,以及对于文化的深沉的影响,这一影响来自于一种永恒的联系:即人与自然的联系,不管多么微弱,不管在某些时代会受到多大程度的忽视,但最终这一联系都会展现其永恒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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